路还湿着,偶尔也会有一滩一滩的积水,路两边相对高一些,也没有积水,走起来就很轻松。杨翠玲就是踩着路两边硬实的地方到地里去的。
刚下过雨,地里的空气湿润润的,清新,清爽,吸一口很是提神。庄稼跟她想的一样,全都湿漉漉的。没有风,全都寂静着,显得庄严肃穆。杨翠玲知道打药是不可能的,可她还是想来看看,看看花被虫子施弄成啥样了。看了看,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,根本没有什么异样,才使她稍稍放下心来。
在地里转悠了半天,杨翠玲就回去了。
走到村口时候一群人正围着笊头子听他胡连呢。
正是五黄六月农闲的时候,何况昨晚刚下过雨,那就更没事可做了,因此人们就很闲散。老人们坐在一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蒲扇,你一句我一句不紧不慢地拉着闲呱儿,说到高兴处哄笑一阵,说到伤心处知道那是无法挽回的,就没了年轻时的冲动,叹口气,算是接受了,因为只能接受,别无他法。自然老人们大多拉呱儿的都是家长里短,偶尔也会回忆回忆年轻时的光景。妇女们也找了背阴处打牌,打毛线衣,或者赶做着新鞋,三个女人一台戏,嘴当然是不会闲着,说东说西,胡扯八连,打情骂俏,闹哄哄的没一刻安静的时候。孩子们就更不安分了,五行八作、五花八门没有什么不敢干的,老实的在家打游戏、看电视,也有打扑克的,活跃一点的到处跑着捉知了、扎蛤蟆、掏鸟窝,更炫乎的就有点惹人生厌了,他们不是看谁家没人偷偷摘几个苹果,就是溜到地里偷几个西瓜、番茄、黄瓜什么的。青壮劳力都出去了,村里就剩下这些人了,被调皮的人们形象地戏称为386199部队。不过,也有漏网的,笊头子就是其中的一个。
笊头子是个光棍,本名赵海山,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致使一条腿长一条腿短,走起路来就一边高一边低的。虽瘸着腿,笊头子却是个光棍。在当地光棍有两种解释,一是在当地比较有威望、或者比较有势力的人,另一种就是单身汉。前者就不用说了,后者又分为两类,一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,尽量避开人场,另一类恰恰相反,一点也不觉得比谁低,更有甚者总是能让人家围着他转,因为他的出现而兴奋不已,笊头子就是后面这种人。
结高粱穗子的那节秫杆在乡下叫秫杆莛子,是整棵高粱最长的一节,这一节最长的有一条胳臂那么长,一般都用来纳锅盖,或者编笊头子。纳锅盖很简单,只要把秫杆莛子一横一竖排严实再拿针线连在一起就行了。编笊头子就不那么简单了,要加上细绳子一起编,最后编出像洗脸盆一样的形状来,在乡下多用来盛馍。笊头子和他赵海山本来没半点关系,可赵海山腿脚不行全补到了嘴上,一张嘴一天到晚没个正经,连得云山雾罩的。连归连,可有一样,笊头子不管咋连都少不了裤裆里的那点事儿。众人笑他下作,他一本正经地说,咋了?这不跟饿了从笊头子里拿馍一样吗?大家一听这么下作的问题居然跟笊头子相提并论了,越发不伦不类了,索性就叫他笊头子了。开始他当然不承认,耐不住大家都这样叫他,他没法只好认了,时间长了不但大家就连他自己都把他的本名忘了。笊头子连的那么下作,妇女们自然是不听的,然而还是有听众,就是一帮闲来无事的男人了,且陶醉其中,只要笊头子在,就会有人怂恿他。笊头子呢?戳火就着,于是场子就起来了。
现在笊头子就被一群人围了怂恿着连一段连一段。笊头子也不气,连就连,怕谁呀?连在当地是胡说八道的意思,一般人不大喜欢人家这样说自己,笊头子当然也不喜欢,可多了也就不忌讳了。众人一听笊头子自己说自己连,微微地笑起来。笊头子也不介意,跟着抹了一把嘴,颇有气势地问,说吧,想听啥?众人尽管兴致正浓,可真的要自己做主反而没了底,一下子冷了场。笊头子正在兴头上,被人冷了场就有点扫兴,但笊头子就是笊头子,是见过世面的,自然有办法扳回来。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扫了众人一眼,说,我讲个笑话吧。说有个闺女到她姐家走亲戚,她姐家才得个小孩才一生儿,屙屎尿尿还得大人把。有一天,小孩屙了,她姐把着小孩没法动,就叫狗来舔。从前还很穷,没有纸擦屁股,也舍不得用纸擦,都是叫狗舔的,要不咋说狗改不了吃屎哩。叫了半天狗也没来,就知道够没在家,就叫她妹子到外边找,看狗呆哪儿哩。她妹子出去找了两圈子才找着,可是没好意思叫。你说咋着?她家的狗是母狗,正跟牙狗屁股对屁股恋蛋哩。她妹子没法等,也怕人家看见了,就回去了。她姐见她妹子回来了,想着狗该跟着回来了,就叫狗。她妹子说,狗没回来。她姐问,咋啦?没找着?她妹子说,不是。她姐问,那是咋啦?她妹子不知道该咋说,又不能不说,就在心里想咋说合适。正想着,她姐又催,咋回事啊?她妹子还没想好咋说,叫她姐一催就没法想了,说,我找着了,可是狗……她姐见她说话不利索,想着可能出啥蘑菇点了,不放心了,说,你说啊,狗咋啦?是不是叫人家药死了?她妹子说,不是,好好的。她姐就很奇怪,好好的咋不叫回来啊?她妹子说,没法叫。她姐越听越奇怪,问,不是好好的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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